新华社消息说,截至7月31日,在已出具的2888人的有效检测结果中,尿镉超标509人,这是湖南浏阳镉污染事件中不容易看到的部分。
专家的调查意见是,已经确认了湘和化工厂是造成镉污染的直接来源。工厂厂区周边500米至1200米范围正属于镉污染区域。
污染范围的认定,成为事件各种补偿的标准。如启动了城镇生活的临时生活补助这项措施,500米以内每人每天按12元钱的标准来补助。
浏阳镉污染事件发生后,浏阳市成立了镉污染事件处置工作指挥部,着手处理污染事件。随后浏阳市环保局局长和分管副局长在此过程中被停职,与此污染事件相关的其他责任人也正在接受有关部门调查。
一场公共事件正得以迅速平息,但事件背后的利益链条仍不为外界所知,其中包括监管体系的缺位和正在进行的制度弥合。
作为世界八大污染物之一,镉污染在重金属污染中排名第二,大面积的镉污染源于一种稀有贵金属——铟的提炼,这种贵金属价格高昂,对环境的破坏性也很大。
41岁的双桥村村民欧阳运河,指着100多米开外的湘和化工厂,一脸忧虑。他家的房子就在离化工厂200多米远的斜坡下,其种植的水稻和蔬菜都变成了黄绿色,喂养的猪和鸭因为吃了受镉污染的农作物,开始不断生病。
欧阳运河将寄望于受污染农作物收购补偿。“现在正在对受污染区的村民进行补偿。” 浏阳市委宣传部相关负责人表示。
但有些损失已经难以弥补。浏阳镉污染事件缘起于5名村民的死亡。2009年端午节,44岁的镇头镇双桥村村民罗柏林去世,此后一个多月内,村民阳树枝、熊世森、唐海深和周树其相继去世。5名死亡村民中, 有4人都是湘和化工厂工人。
7月29日上午8时,数百名村民,要求给予补偿。由于在检验中,周体内尿镉和微球蛋白含量并未超标,政府拒绝赔付。次日,上千名村民再次,浏阳浏阳镉污染事件由此为外界所知。
医院方面的材料显示,与之前媒体报道不同的是,5名死者中,罗柏林的直接死因是血小板减少和颅内出血,至于是否因为镉超标导致这一直接死因,医院方面则称目前尚未发现两者间有必然联系。阳树枝的诊断结果则显示其肺部有阴影,死因为肺癌。
到目前为止,湘和化工厂周边500米至1200米范围内已体检对象中,符合住院条件的33人,已有25人送湖南省劳卫所住院治疗,8人不愿住院治疗,正在接受门诊治疗。
2009年6月,发现镇头镇存在污染之后,浏阳市政府即开始对湘和化工厂周围1200米范围内的村民发放临时生活补助。
8月4日补助期截止后,浏阳将让污染区内的耕地休耕半年,按照高于平均亩产值10%以上的标准给予村民现金补偿,同时对村民受污染的农作物和农产品(12.71,0.92,7.80%)按市场价收购。
作为负有监管责任的浏阳市环保局,因为疏于管理,没有对湘和化工厂进行及时查处,局长、副局长和监察大队队长都被免职,同时镇头镇一名副镇长也因与骆湘平存在经济利益往来而被刑拘。
湘和化工厂由镇头镇政府招商引资引进,2004年4月正式投产,当时设计的是生产硫酸锌粉末和颗粒,但在2006年未经审批的情况下,私自上马一条金属铟的生产线。
“镉是生产硫酸锌的副产品。”中南大学土地与环境管理学院院长戴塔根介绍,镉属于高毒性金属,被镉污染的空气和食物对危害严重。镉往往与锌伴生,在利用次氧化锌与硫酸进行反应生产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置换出镉。
在炼铟的过程中也大量产生镉。由于湘和化工厂的环保设施不齐全,有效防护措施不足,镉被直接排入水体和土地,导致土地大面积污染。
由于湘和化工厂生产铟没有取得相关证照,2007年2月,浏阳市环保局在接到投诉后,将其铟生产线万元,但是对于生产硫酸锌过程中镉排放超标的问题却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浏阳镉污染事件发生后,浏阳宣布将湘和化工厂永久性关闭,切断污染源,同时对镉污染超标的村民进行医疗。与此同时,对污染土地进行治理,对受污染20cm以下的浅层土壤铲除清理,污染较重的土地则改种花卉苗木。
原本是生产硫酸锌的湘和化工厂,缘何甘于冒着被查处的风险非法生产铟?这源于国际铟价高企的。
专家介绍说,铟成矿,条件苛刻,尚未发现单独铟矿床,仅以微量伴生在锌、锡等矿物中,是一种极稀有金属。全世界铟的地质含量仅为1.6万吨,为黄金地质储量的1/6。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铟储量,中国含铟矿区有63个,铟资源量为12132吨。目前,我国是全球最大的铟生产国和出口国,产量占世界铟总产量的30%以上。
作为贵金属的铟广泛应用于电子工业、航空航天、合金制造、太阳能电池新材料等高科技领域,产业前景广阔。而且现实市场中,铟往往是有市无价。
中南大学土地与环境管理学院院长戴塔根介绍,最近铟价格高企,粗铟价格已经到了5000多元/千克,精铟的价格则超过10000元/千克,丰厚的利润促使各路资本蜂拥而入。
湘和化工厂就是典型例子,该厂是由长沙人骆湘平等5人合资设立,实际生产硫酸锌能力3000吨/年,目前有工人60多名,硫酸锌年产值不过数百万元。
“现在看来,炼硫酸锌很可能只是附属动作。”戴塔根表示,由于现在采取的是湿法炼铟——从冶炼硫酸锌留下的废渣中提炼粗铟,炼硫酸锌产生的收益相对较少,但从废料中炼铟却可以产生很大收益,“因此不排除湘和工厂是打着炼硫酸锌的牌子炼铟,而且收益应远高于数百万元”。
浏阳是世界烟花鞭炮之都,经济实力较强,此次发生镉污染事件的镇头镇是浏阳西区中心镇,工农业较为发达,目前已形成了花卉苗木、特色水果、蔬菜、油茶、生猪等十大产业基地,并且有乡镇企业数十家。
“这样的乡镇,引进一个高污染的化工厂实在是得不偿失,出现污染实在是一个悲哀。”戴塔根直言,招商引资之时对项目预期环保态势的评估缺失是当地政府不可推卸的责任。
浏阳市环保部门的监管缺失被认为是污染事件的另一重要原因。自湘和化工厂2006年开始非法生产铟之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尽管有村民向浏阳市环保局反映举报,但并未引起重视。
直到2007年2月,环保局才将其生产铟的设备强制拆除,并罚款20万元,但是对于其生产硫酸锌过程中超标排放镉的问题,则没有进行整改处理。
由于炼铟废料处理对设备和技术的要求很高,因此很多小型企业都没有完备的废水废渣处理流程,这样的直接后果是,废水中遗留大量的铅、镉,直接导致镉的超标。
在湖南地区,湘和化工厂类似的情况并不在少数,部分工厂因炼铟带来的污染已经成为历史的隐痛。
炼铟的废料并非无法处理,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只要在炼铟的同时炼硫酸锌,就可以实现循环利用,具体的步骤是:用炼硫酸锌产生的废渣去炼铟,然后用炼铟产生的废水继续炼硫酸锌,这样循环利用就能做到不产生污染。
“但实际上很多企业并不愿意这样去操作,因为中间的设备成本很高。”该人士分析,相较于投入大量资金进行循环利用,很多企业宁愿竭泽而渔,不惜采取超标排放镉等重金属的短期做法来牟取暴利。
浏阳镉污染只是整个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的一个缩影,事实上湘江流域的株洲、湘潭、衡阳和郴州等地都一直倍受镉、铅等重金属污染的困扰。
湖南省国土资源厅的数据显示,仅2007年湘江流域排放工业废水就有5.67亿吨,生活污水11.19亿吨。尤其是重金属汞、镉、铅、砷等排放量十分突出,是湘江治理的心腹之患。
株洲、衡阳等老工业城市因历史原因,受重金属污染之害尤深,以位于株洲市北部的清水塘工业区为例,清水塘工业区霞湾港、老霞湾港、铜塘港及水塘重金属污泥量共计108440立方米,总重为119284吨。其中,污泥中含镉94.35吨、铅296.51吨、汞2.34吨以及砷160.01吨。
有别于株洲、衡阳等老工业城市的是,浏阳并非因历史问题残留而产生最近的镉污染事故,其背后更多的还是因为相关部门监管的缺位,以及地方政府在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这对矛盾面前的现实抉择之艰。